沈栩安是意外的。
他昂着头,一瞬不瞬望着脸色苍白的‘杨礼成’。早知道这小子身手不错,他该带一些扈从在身边的。
不过这会儿说什么都无用了。
“你们世家子弟,都是这般藐视一切吗?”杨韵压着满腔膨胀的怒火,睥睨沈栩安,道:“我的妹妹已经死在了湟水县外的荒林里,我母亲倒是在世,但阁下若真动我母亲,我杨礼成贱命一条,不介意以头抢地,跟你们拼个鱼死网破!”
肃杀的少年气击碎了温润的月光,刺得沈栩安眯上了眼睛。
“你可知道在这儿杀了我,会有什么后果?”他慢条斯理地问。
杨韵冷笑一声,说:“天底下应该没有沈郎君得不到的东西,既然你那么想要我放了沈巍,我若坚持不放,其下场未必会好过在这里杀了你。”
“你清楚这些,又为何要坚持。”沈栩安又问。
“因为我不高兴。”杨韵的手微微用力,“不高兴我的妹妹、母亲的性命在你们这等王孙公子嘴里那般不值一提,可以随意拿来要挟!不高兴你们明明杀了人,却妄想以顾全大局来劝我松手。”
这般爱恨分明,很是畅快。
畅快到杨韵有一瞬间的失神,仿佛看到了一个长身玉立的美男子站在一旁摇摇头,轻声道:“阿绾,你又任性了。”
“韵娘,我的韵娘呢!”
哭喊声传来。
杨韵回过神来,一肘子捅在沈栩安的腰部,趁着沈栩安吃痛瑟缩之时,快速翻身下了马车。
不远处,柳如跌跌撞撞地奔过来,泪眼婆娑地抱住杨韵的手臂,颤声问道:“韵娘她……她可疼?”
看似疯癫的母亲,似乎将一切都悟明白了。
“不疼的。”杨韵将手里的杯盖扔了,一把将柳如抱稳。
“成儿他保护了妹妹,对吗?”柳如再问。
杨韵点点头,压低声音,说:“他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妹妹。”
纵身死,却无悔。
“好,很好。”
如此喃喃几句,柳如抬手,眼含眷念地抚摸了杨韵几下后,两眼翻白,晕在了她怀中。
沈栩安从马车上下来时,看到的正是这一幕。捏着马鞭的侍从不白凑过来,以手捂嘴,小声问:“郎君,要不要……”
他朝着脖子比划了一下。
“蠢东西。”沈栩安横了不白一眼,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:“不要跟他们一样犯蠢。”
不白连连道是。
沈栩安摸了摸有些刺痛的脖子,举步走向‘杨礼成’,抬手一礼,很是诚恳地说道:“方才是某无状,惹恼了杨郎君,还望杨郎君海涵。沈巍一事,你我可以从长计议,某绝不会再以势逼人。”
从始至终,沈栩安都没有叫过一声杨县丞,似乎是想把这件事按在肇县县衙之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