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历的手都在发抖。也不知是因为兴奋,还是紧张。总之,肾上腺素飙升。李洞玄身份不凡,乃是当朝为数不多,能够跟魏石忠抗衡的权臣。自从万安帝不再处理朝政后,大多数权力,都下放到了魏、李二人手中。一个是当朝宰相,一个是最大的宦官。如果他检举揭发兄弟二人,万安帝完全有理由将二人处死!秦历怎能不紧张。谁料,秦政却只是冷哼一声。言语间毫无对父亲的尊重,起身踱步道。“二十年前,皇帝禁止海内外贸易流通,并暴力镇压江浙一带的商贸团体。”“致使我大奉错失工业革命。”“这一点,你李洞玄应该比谁都清楚。”“法兰西已经推翻君主制,将国王的权力关进笼子里。”“再看看我们呢?由于长时间的闭关锁国,人民的思想非但没有进步。”“反而还有倒退之趋势。”说着话,秦政的口吻愈发愤怒。“思想上的退步,倒是能依靠教育来弥补。”“可教育呢?时至今日,仍然使用几百年以来的科举制。”“不是说科举制不好,而是能参加科举之人,皆为达官显贵的子孙。”“至于穷人,一本纸质书的官方定价,最低在二两银子,农民一整年能赚几个二两银子?”“真他妈的离谱!前朝对教育书籍的定价都不曾如此高昂!”“整个大奉的教育资源,全部被世家大族、地方豪强垄断。”“本王多次上书,应效西方列国,设大学制,开放教育资源。”“调低书本价格,让教育成本降低。”“如此一来,平民百姓读得起书,我大奉未必不能跟上西方的工业革命。”他的脚步突然顿住,一脸悲哀地望着李洞玄。“你可明白,再如此下去,我大奉危在旦夕倒是其次。”“我整个华夏民族,都将危在旦夕!”上一世,西方列强用枪炮打开华夏的大门。遭受的种种屈辱,秦风历历在目。既然重生到跟上一世华夏近代相似的平行时空。秦政绝对不允许悲剧再次发生。李洞玄眯着眼睛看秦政,久久不说话。半晌后,他开口道。“你这仍然是谋反!”秦政冷笑连连。“谋反又如何?我是为苍生谋福祉。”“给我戴上弑兄逼父的帽子,也没什么可怕的。”“我刚刚所言,仅是如今千疮百孔大奉的冰山一角。”“现在又搞什么劳什子文安司,百万两白银说拨就拨!这银子用在百姓身上,能让多少人吃饱饭?”李洞玄沉默良久,哈哈大笑。他猛地一拍桌子,把秦历都吓了一跳。不等兄弟二人反应过来,李洞玄扑通跪倒在地,磕头道。“圣人在上,受李洞玄一拜!”砰砰砰。接连磕了三个响头。秦政皱眉看着李洞玄。“你这是?”李洞玄笑了出来,脸上洋溢着喜悦之情。“这些话,若从一个无权无势的人口中讲出,下官也听腻了。”“但从一个王爷的嘴里说出来,让下官心神巨震啊!”“自古以来,哪一个真龙天子不是将民众视为草芥?”“几千年的历史,虽然璀璨,但不过是重复的轮回。”“一个地主家业亏空,换另一个地主坐上高位。”“燕王身为既得利益者,却如此一心为民,千古罕见!”“不是圣人,又是什么?”秦政摆摆手,坐下来饮了一口茶。“我并非圣人,只是应该这么做。”“往大了说是为天下,往小了说,大奉如此下去,必然亡国。”“虽说扶大厦之将倾,绝非易事,但不试试怎么行?”李洞玄连连点头。“好!”“下官将竭尽全力,辅佐燕王。”“别的自是不敢夸夸其次,不过燕王继承大统后,我北方文人必将为燕王鞍前马后。”三人干脆一起吃菜喝酒。聊得很是尽兴。眼见天色已黑,李洞玄起身准备告别。临走前,李洞玄深深地看了一眼秦政。“夺走皇位容易,但要改变当今之局面,却难如登天。”“单说设大学制,让天下百姓人人有书可读,其中要动多少人的利益?”“若燕王登上皇位后,施此新政,必然遭到强烈反弹。”“如各地方官吏,靠垄断教育资源,让官位世代相传。”“这股力量,庞大不容忽视。”“更不用说燕王刚刚提到的诸多改革举措。”“每一步,有半步棋位置不对,即刻之间身死道消,灰飞烟灭。”“燕王当真准备好了?”秦政眼神深邃。“只要能让这天下人人平等,再无高低贵贱之分。”“死又何妨?”李洞玄不再开口,大袖一挥,对秦政深深地鞠了一躬。转头便去。秦历一介武夫,虽然听完二人全程的对话,却只觉得满头雾水。见他困惑,秦政微微一笑,轻抚秦历后背。“十八弟,回府歇息。”“随时做好调兵的准备。”“未来三日之内,有大变数。”秦历用力点头,紧紧握住秦政的手。“哥,虽然我听不懂你俩讲的啥。”“但我这条命,跟哥绑在一块儿!”“你上刀山下火海,我粉身碎骨,也跟定你了!”兄弟俩又说了一番话,直到秦政将秦历送上马车。天色彻底黑下来。明月悬空。秦政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,喃喃道。“今人不见古时月,今月曾经照古人。”徐妙云拿过一条毯子,为他披在身上,从身后轻轻抱住秦政。“夫君,该歇息了。”“既要在数日之内密谋大事,这几日的朝政,就交给李洞玄吧。”“你都瘦成什么样了?”秦政轻轻地抚摸着徐妙云的青丝,微笑道。“无妨,你先去歇息。”“我还有事情要办。”“此事能否办成,关乎到谋反能否成功。”徐妙云眼神闪烁,最终点头道。“夫君,早去早回。”“我等你。”“嗯!”秦政翻身上马,带着几名随从离开燕王府。很快就找到一间屋子,看到屋外那个跟几名学生讲话的人,秦政大声道。“周长生,本王有要事相求。”周长生等人全部站了起来,正要下跪。秦政乐呵呵地看着这些在艰苦卓绝环境中,也没有放弃基础科研的人才。翻身下马,将马鞭扔给一旁的随从,走上前去。“不必下跪。”“周长生,你替本王看看,此物你能不能造出来?”周长生接过秦政递来的燧发枪图纸,眼神一亮。“王爷,这不是法兰西的燧发枪吗?”“我见过真货,是几个法兰西传教士身上带着的。”“您哪儿来的设计图纸?”秦政摇头道。“这个你就不用多问。”“你说,能否批量生产?”“不多不少,我只要一千把。”周长生学的东西很杂。除了从西洋走私商手里买来的《自然哲学之数学原理》,还有许多基础物理书籍。眼看着图纸就在眼前,周长生跃跃欲试,搓手道。“当然没问题。”“不过燕王,此物的原材料,都是大奉严令禁止私人开采的。”“这……”秦政大手一挥。“你们尽管挖,有我在,没人敢找你们麻烦。”“况且我父皇如今无心治理朝政。”“案子的卷宗都是我和宰相李洞玄过手。”“有人敢揭发,衙门的人也不敢多嘴。”周长生又不是蠢货笨蛋,一听这话,大喜过望,马上行动。另一边。“手,我的手,手!!”杀猪一般的哀嚎声,传遍伊王府。秦文愤怒地盯着那个为自己包扎伤口的婢女,怒吼道。“你他妈弄疼老子了!”“来人!把她拖下去,给本王油炸至死!”